远大前程
15岁那年韩信在家门口的巷子边捡到了无家可归的马路牙子李白，小孩一双碧绿的眼睛燃着幽幽的光，像捕食猎物的野狼。
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领一个狼崽子回自己家徒四壁的破屋。大概是李白很会察言观色，甜笑着喊他哥哥的样子让校园混混韩信重拾大哥的感觉。于是他给李白小弟用翻箱捣柜找出的食材煮了一锅大杂烩，李白用家里唯一一个好碗，韩信直接用锅。
韩信他娘是个漂亮的女人，父亲是个早死的风流老鬼，漂亮娘没了收入来源就去干 自己 伺 候 男 人的旧活计，这种职业最好隐瞒自己曾为人母的往事，于是韩信就这样被抛弃在了小巷子里破败的家。
李白听着韩信面无表情地叙述自己的故事，这个哥哥眉宇间总是有一股凶恶的戾气，盘桓着经年被生活压抑的辛酸。他的发色是浓烈似血的大红，明明是桀骜的模样，却偏偏生了一双海一般湛蓝纯净的眼眸。
就像他的凶狠和温柔。
李白在新家落户的第二天就 操 起了老本行——捡破烂，这是他在流浪的日子里用以维持生计的工作。垃圾堆里总有被人遗弃的书本，他无师自通地跟着学习，并且在某一天吃晚饭的时候震惊了大哥韩信。
“你认识字?”
“算术和英语也会一点。”
韩信搜肠刮肚地拿可怜的初中文化来考李白，小孩特别聪明，他大多数基础知识都能答出来，比当初在学校读书时落座最后一排的差生韩信厉害多了。
“小白，你得去读书。”韩信一锤定音。
“信哥别逗了，我们哪有钱。”李白很懂事:“你把你课本给我，我自学也是一样的。”
“那不一样，自学哪有学校里的教的好。”在韩信不足9年的义务教育生涯中他总算还有个“知识改变命运”的概念:“听话，钱的事我有办法。”
当晚韩信把当初从娘包里偷的首饰拿了出来，那是一只成色一般玉镯子，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。然后玉镯子变成了钱，钱变成了超市里新买的文具和装进信封里的学费，李白不再是流浪街头捡破烂的野孩子，他背上了书包。
韩信严格意义上可以把自己的职业称作游戏代练。在学校的时候他便发现自己游戏和念书的天赋成了鲜明的反比，在虚拟的电子世界里他是独孤求败的存在，附近小孩都爱找他代打几把游戏，韩信顺手赚外快养活自己。
当然，韩信也就成了大人口中臭名昭著的网瘾祸首，天天催命般地恨不得将自家小孩与他就地隔离。李白作为韩信他弟，当然也享受了如此殊荣——“嗳，那个是毒瘤他弟小毒瘤，你可千万别跟着学坏了。”
一个家长在他面前教育小孩。
李白停下了脚步:“你说谁是毒瘤？”
当天挂牌代练韩信就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。这是他无数次来到这个庄严的地方，不过之前他的身份都是坏学生，现在是坏学生的家长。那家长还在泼妇骂街:“我说他们一家都是毒瘤怎么错了？大的网瘾小的打人，不开除等着祸害学校学生呢！”
李白也很激动:“大妈你嘴巴放干净点，不是你一开始出言侮辱我哥我会这样？还有什么叫祸害学生？”他愤愤不平地掏出自己清一色接近满分的期中考试卷:“你他妈看清楚了是谁蛮不讲理！”
韩信是第一次见到素日乖巧的李白这么愤怒。他半是欣慰半是心疼地叫了声“小白”，狼崽子的眼眶居然红了，他哽咽着爬到韩信不甚厚实的怀里:“信哥，他们欺负我们。”
“李白殴打他人，是必须严重处分的，态度恶劣可以考虑退学。”校长慢条斯理地说。韩信第一次慌了，他放低了姿态道:“校长，是李白不懂事，但这孩子脑子聪明成绩好，您可不可以考虑……”
家长嗤笑一声:“你也知道这个野弟弟多么不懂事啊!”
李白怒视着她，刚要回怼过去便给韩信捂住了嘴巴:“所以我给您道个歉，请您至少不要让李白退学。”
“那不可能!”
韩信眼见这泼妇是油盐不进，只能转而请求校长:“李白他真的是个好苗子，这孩子只是一时冲动我会好好教育的……我保证他能给您惊喜，只要您愿意留下他！”
“对，我能保证。”来者是李白的班主任，一个长相平平却观之可亲的年轻女人:“校长，李白是个难得的可塑之才，我向您保证，未来学校的年纪第一、竞赛省奖甚至国奖都会是他的。”
“小白，给老师道谢。”
李白很自觉地给班主任致谢。女人温和地笑笑:“无妨，李白同学是个好孩子，你放心吧。”
韩信给李白挥手道别:“快回去上课，要好好表现对得起老师。”末了他弯腰在李白耳边轻声道:“今天晚上做煎鸡蛋给你吃。”
小李白的脸又红了。
女人打趣道:“你和你哥感情很好啊。”
李白迅速恢复成好学生的样子:“是的。欸对了老师，我哥以前不是你的学生吧?”
女人惊叹于李白的观察力:“是啊。我是今年刚调到这里的，所以不认识你哥。不过，能教出你这样聪明的小孩，你哥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。”
李白咧开嘴甜甜地笑了一下:“嗯。在我看来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。”女人看着这张笑脸心里咯噔了一下——像,实在是太像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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